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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27
來源:破產重整那些事
一、企業破產法關于債權優先順位的一般規定
擔保債權是破產債權中最為常見的優先債權,在特定財產之上設立抵押權的債權人可以向管理人主張對設立抵押權的特定財產進行優先變價處置,從而受償。債權人就特定財產變價受償后仍未被清償的部分,作為一般債權,按照破產法第一百一十三條的規定按順序受償。
而在同一擔保物上設立的不同擔保物權間的優先受償順序,則應當按照《民法典》中的一般規定按順位受償,即:留置權優先受償(《民法典》第456條),同一動產向兩個以上債權人抵押的,應依照抵押權登記的先后確立多個抵押權之間的優先受償順序;同一動產既設立抵押權又設立質權的,拍賣、變賣該財產所得的價款按照登記、交付的時間先后確定清償順序(《民法典》第414條、第415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
第一百零九條 對破產人的特定財產享有擔保權的權利人,對該特定財產享有優先受償的權利。
第一百一十條 享有本法第一百零九條規定權利的債權人行使優先受償權利未能完全受償的,其未受償的債權作為普通債權;放棄優先受償權利的,其債權作為普通債權。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二)》
第三條 債務人已依法設定擔保物權的特定財產,人民法院應當認定為債務人財產。
對債務人的特定財產在擔保物權消滅或者實現擔保物權后的剩余部分,在破產程序中可用以清償破產費用、共益債務和其他破產債權。
二、其他部門法中的優先債權
1、建設工程承包人優先受償權
根據民法典和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的司法解釋,發包人逾期不支付承包價款的,承包人對于建設工程的價款就其工程折價或拍賣的價款享有的優先受償權,且優先于一般債權。我國建筑工程合同履行周期較長,往往由承包人墊資承建,按照工程進度分批次支付工程款,勞務人員獲得勞動報酬的周期相對較長,無法取得足額報酬的風險也隨之增加。設立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的目的是保護建設工程承包人的合法權益的需要,更重要的是維護建筑工人的生存利益。因此,建設工程優先權的確認,不僅關系到承包人合法權利的保護,也關系其他債權人的切身利益。但有幾處需要注意:
首先,建設工程合同的范圍應當以合同約定的工程內容為判斷依據,不能以合同名稱作為單一依據。一般而言,建設工程合同包括工程勘察、設計、施工合同,裝修裝飾工程所形成的債權亦屬于建設工程優先權的范圍。
其次,債權的優先范圍應當僅及于該建筑工程承包價款本身。對于建設工程債權產生的利息、違約金、損害賠償金及判決對應的遲延履行期間債務利息等,不能一并視作建設工程價款優先權的范圍,該部分債權應當根據實際情況單獨進行債權審核。
最后,承包人行使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的期限為6個月,自發包人給付建設工程價款之日起算。六個月的除斥期間,旨在督促債權人及時申報債權、主張權利。除斥期間經過后,債權人僅失去優先權,債權依然可以作為普通債權進行申報。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
第八百零七條 發包人未按照約定支付價款的,承包人可以催告發包人在合理期限內支付價款。發包人逾期不支付的,除根據建設工程的性質不宜折價、拍賣外,承包人可以與發包人協議將該工程折價,也可以請求人民法院將該工程依法拍賣。建設工程的價款就該工程折價或者拍賣的價款優先受償。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一)》
第三十六條 承包人根據民法典第八百零七條規定享有的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優于抵押權和其他債權。
2、消費商品房購房人權利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問題的批復》第2條曾規定:“消費者交付購買商品房的全部或者大部分款項后,承包人就該商品房享有的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不得對抗買受人。”雖然該批復已經廢止,但現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辦理執行異議和復議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仍然有效,并且對買受人提出異議的情形進行了細化要求。同時,《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中明確提出,購房人享有的優先權是為保護消費者生存權而作出的例外規定,必須嚴格把握條件。一般認為,購房消費者中消費者的含義應與《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的“消費者”含義相同,即購房者購房是為生活消費需要而不是為經營需要,可以理解為在案涉房屋同一設區的市或者縣級市范圍內商品房消費者名下沒有用于居住的房屋。商品房消費者名下雖然已有1套房屋,但購買的房屋在面積上仍然屬于滿足基本居住需要的,可以理解為符合該規定的精神。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辦理執行異議和復議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
第二十九條 金錢債權執行中,買受人對登記在被執行的房地產開發企業名下的商品房提出異議,符合下列情形且其權利能夠排除執行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一)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簽訂合法有效的書面買賣合同;
(二)所購商品房系用于居住且買受人名下無其他用于居住的房屋;
(三)已支付的價款超過合同約定總價款的百分之五十。
《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
126.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問題的批復》第1條、第2條的規定,交付全部或者大部分款項的商品房消費者的權利優先于抵押權人的抵押權,故抵押權人申請執行登記在房地產開發企業名下但已銷售給消費者的商品房,消費者提出執行異議的,人民法院依法予以支持。但應當特別注意的是,此情況是針對實踐中存在的商品房預售不規范現象為保護消費者生存權而作出的例外規定,必須嚴格把握條件,避免擴大范圍,以免動搖抵押權具有優先性的基本原則。因此,這里的商品房消費者應當僅限于符合本紀要第125條規定的商品房消費者。買受人不是本紀要第125條規定的商品房消費者,而是一般的房屋買賣合同的買受人,不適用上述處理規則。
3、民用航空器優先權
根據我國民用航空法規定,救援民用航空器的報酬、保管維護民用航空器的必須費用產生的債權享有優先受償的權利,后發生的先受償。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用航空法》
第十八條 民用航空器優先權,是指債權人依照本法第十九條規定,向民用航空器所有人、承租人提出賠償請求,對產生該賠償請求的民用航空器具有優先受償的權利。
第二十一條 為了債權人的共同利益,在執行人民法院判決以及拍賣過程中產生的費用,應當從民用航空器拍賣所得價款中先行撥付。
4、船舶優先權
結合破產法與海商法的相關規定,船舶優先權是法定擔保物權,涉案船舶在債務人進入破產程序之前已被海事法院采取扣押保全措施,在破產法院受理破產案件后,海事法院應當解除船舶保全措施。與此同時,在破產程序開始前,已經行使船舶優先權的法律效果不受破產程序的影響,但在債務人進入破產程序后,債權人不能再申請扣押,可以再船舶優先權期間直接向管理人申報債權,請求在案涉船舶的拍賣價款中優先受償。
《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
第二十一條 船舶優先權,是指海事請求人依照本法第二十二條的規定,向船舶所有人、光船承租人、船舶經營人提出海事請求,對產生該海事請求的船舶具有優先受償的權利。
第二十八條 船舶優先權應當通過法院扣押產生優先權的船舶行使。
《全國法院涉外商事海事審判工作座談會會議紀要》
88. 法院無論基于海事請求保全還是執行生效裁判文書等原因扣押、拍賣船舶,均應當在知悉針對船舶所有人的破產申請被受理后及時解除扣押、中止拍賣程序。
破產程序之前當事人已經申請扣押船舶,后又基于破產程序而解除扣押的,有關船舶優先權已經行使的法律效果不受影響。船舶所有人進入破產程序后,當事人不能申請扣押船舶,屬于法定不能通過扣押行使船舶優先權的情形,該類期間可以不計入法定行使船舶優先權的一年期間內。船舶優先權人在船舶所有人進入破產程序后直接申報要求從產生優先權船舶的拍賣價款中優先受償,且該申報沒有超過法定行使船舶優先權一年期間的,該船舶優先權所擔保的債權應當在一般破產債權之前優先清償。
三、優先債權認定的實務經驗
1、債權認定不當需及時提出異議
(2020)最高法民申68號破產債權確認糾紛一案中,債權人中冶公司在優派公司重整期間申報了債權并主張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第一次債權人會議對申報的債權進行了核查,中冶公司代理人參加了會議并簽收了債權表。中冶公司的債權在債權表中被確認為無擔保的普通債權,該公司在會議上未對債權性質提出異議。債權表首頁明確告知:“債務人、債權人如對債權表記載的債權有異議,自第一次債權人會議結束后15日內向昌吉州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逾期視為放棄權利”,但中冶公司在會議后未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第五十八條的規定提起訴訟主張權利。反之,該公司與優派公司訂立《協議書》,約定對法院臨時確認的債權按重整計劃分配,接受了普通債權的清償方案。因此,最高人民法院認為“中冶公司已對自己的權利進行了處分,現其又提起本案訴訟主張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因此,債權人在參加債權人會議時,對管理人出具的債權表應當審慎核查,認識到自身表決權的重要性,做出真實的意思表示。
2、行使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應當在債權申報時進行明確的優先權主張
(2020)最高法民申2592號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糾紛一案中,債權人順達公司主張“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是一種法定優先權,無需當事人另外明示……順達公司在法院裁定受理華懋公司破產申請之日起的六個月內申報了債權,依法享有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
關于債權人對債權性質認定的質疑,最高人民法院認為,“當事人依法享有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與其依法主張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不同,如其不主張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則其權利無法得到實現。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涉及到發包人以及其他債權人的利益,當事人向發包人行使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須明確自己所主張的權利及享有優先權,以使得相對方以及其他債權人知道其主張的權利。當事人未明確主張自己享有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的情況下,其所主張的權利僅能視為普通債權。本案中,順達公司2017年1月3日申報案涉工程債權,但并未明確主張建設工程價款優先受償權,故其申報債權的行為只能視為其主張普通債權的行為,不能產生法定優先權的效果。”
破產債權的清償問題本質上屬于權利沖突問題,破產債權清償順序具有法定權利位階性,確保每一個債權人能夠得到依破產法所規定的清償順序得到清償,既是重整計劃或財產分配方案通過的底限,也是債權人間進行談判和博弈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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